书名:春光错位 作者:1white 文案: | RPS+非典型ABO A装O O装A |现实向 双向暗恋 甜虐 HE 13k一发完 |「 蘇三又離了洪洞縣 吹散這春天該有的桃花源」 01 张哲瀚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个Omega长得真好看。 深目高鼻,唇红齿白。那么精致好看一张脸,要是染个浅色头发出门估计会被认为是混血。恰恰相反的,白皙肤色偏衬墨般的短发与浓眉,平添了几分工笔画般的隽永写意。 他走向龚俊,微微鞠躬伸出手去,说你好龚老师。 ——这Omega怎么这么高? 身高的压迫感是走近才会更明显的,张哲瀚实打实181的个子,在同类人的队列里绝对算得上高挑,而眼前这好看的Omega竟比自己还要冒上大半个头。 “你好你好张老师,我是龚俊。” 那人咧出一排齐整白亮的牙笑着同他握手,那种笑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叫有点慢热的张哲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龚俊在快乐个什么玩意儿。 “张老师是东北人吗,这个口音?” 张哲瀚沉默半晌尬笑一声,说我是江西人。 “啊,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哈。”龚俊又开始笑,“我是成都的。” ——这Omega是个傻的。 张哲瀚在心里下了定论。 成都的Omega向来出名,水灵漂亮,抛开身板只看龚俊那张脸确实符合地域特征。 可惜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偏偏个子过高,性格又傻,这作为一个Omega应该不太好找对象吧。 张哲瀚被龚俊的自来熟感染了,被人吐槽了一把口音,不知怎么的也想嘴贫一下,逗逗眼前这个只会傻乐的未来合作伙伴。 “龚老师是Omega吗,这个身高?” “这得奔着两米去找alpha吧。” 他瞅准了龚俊不是那种会在意这种问题的Omega,果然那人依旧笑得开开心心,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是啊。”龚俊弯着眼睛伸出手比了比张哲瀚和自己的身高,歪了歪脑袋,天真明朗的样子:“这是一米八的alpha张老师想泡我吗?” 靠。 从来在话术上很少输给别人的张哲瀚一下子被这人的惊天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从裤袋里拿出手来蹭了蹭鼻尖,有粘腻的细汗。 大概是有点心虚,倒不是因为一米八的alpha多卑微。 而是因为他的秘密。 ——本质上来说,张哲瀚和龚俊一样,是个Omega。 02 龚俊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的时候,心里就响起一声“呜呼——”。 首先这人长得好看,是那种特别清俊古典的样貌,特别有这部戏原著里的人物风骨。龚俊不是外貌协会,但跟合眼缘的人一起演“情侣”总归是舒坦的。 其次这人又是少有的那种性子低调温和的alpha,感觉是很处得来的同类人,接下来几个月的拍戏日程应该不会难熬。 龚俊活了有二十八年,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想想始终执着的不过是发财,除此之外要说还有什么,那大概就是舒舒服服过日子。 他入行之前就考虑了很久,从来坦荡明朗惯了的人很难一下子跃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虽然那些肮脏事情不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来,但想想那些利益纠缠勾心斗角就觉得麻烦。 龚俊他妈从小就说他上辈子大概是当皇帝的命,这辈子才这么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 “妈,皇帝要亲自赚钱,还要去娱乐圈摸爬滚打,这合理吗?”龚俊艺考前天天跟他妈诉苦。 他妈是典型的川渝辣娘子,柳眉倒竖敲锅铲,说老娘好不容易把你生得这么好看又聪明,还想继续啃我老本? 龚俊抱怨归抱怨,聪明也是真的聪明,考前天天傻乐谁问都说自己除了这张脸啥也不是,成绩出来之后各路同学都被这人无耻的凡尔赛行为气得不来他谢师宴。 聪明的人就爱用脑瓜子为自己想躺赢的路子,中学时是别人比时间,他琢磨效率,入行后别人忙着跑通告,他拉着经纪人偷偷商量对策。 “你这胆子不得了啊……”张哥听了龚俊的话嘘声连连,他说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得被全网黑啊。 “有什么的,用哪个性别都是照样演戏,我对哪部戏都不会怠慢。这几年圈内男Omega少,报酬高,来钱快,为什么不换条竞争路线呢。”龚俊眨着眼睛撺掇经纪人,“我们公司新签的那个北电的不也是A装O吗,他那天聚餐没贴抑制贴我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更别说长相了,他一点也不像Omega啊。” “那你也……”张哥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龚俊的脸,那人笑着眼睛弯弯的样子太蛊惑人心,他不得不改了口:“那你也倒真是长得还挺像Omega的。” 男Omega接耽改天经地义,早年他就接了一部,演受方。 剧方为了搭他这186的个子,愣是找了个192的男alpha。那时候年纪小,没什么演戏经验。龚俊顶着张漂亮皮囊和Omega的假身份,自然而然受到合作男演员的关照体贴,那让他一度分不清戏里戏外,寻思那alpha是不是要泡他。幸好两人都是alpha这个前提像条警戒线,让年少迷糊的龚俊从入戏边缘挣扎回来。 后来成熟了许多,没再怎么和alpha搭感情戏,龚俊反而开始希望遇到同为alpha的合作伙伴,相同的性别可以杜绝许多不必要的移情,和杀青后难以出戏的虚妄天真。 近两年龚俊运气不错,上部言情剧搭的女主周雨彤和他一样是个A装B,这部耽改剧的男搭档张哲瀚也是个实打实的alpha。 有alpha的地方就有竞争。 张哲瀚想过跟龚俊争温客行的角色,最后以失败告终。 龚俊虽然性子平和,但说到底还是alpha,面对同性时便容易被激起微妙的胜负欲。周雨彤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没心没肺的笑,说自己成功的保住了这次演耽改剧的攻的地位。 “哎,人家好歹也是个alpha,攻方给Omega拿去了让他演受方,他能不难受吗。”周雨彤在电话那头吐槽龚俊只知道傻乐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她说你快给人家做做心理建设吧,人家又不像你这个假Omega“能屈能伸”。 那时张哲瀚正在做妆发等着拍定妆照,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龚俊在寻思要怎么跟张哲瀚说说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为自己演0。 在手机上搜了张哲瀚一串信息之后,佯装不经意实则不无浮夸地晃到那人面前。 “哇,老张,我刚才听了你唱歌,唱的真好。” “哇,老张,你这身材,你这个肱二头肌,你这个胸肌,怎么练的,教教我。” “呜呼,你怎么还会弹钢琴打篮球骑马填词打高尔夫?” …… 两个妆发老师抿着嘴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戳戳收拾化妆箱迅速逃离孔雀开屏现场。 “你差不多得了,跟个水军似的。”张哲瀚又好气又好笑,他说我演周子舒没问题的,你不用哄我。 “那你呢,你会什么?”张哲瀚这才抬头看他,他说你的特长,兴趣爱好,我都还不知道。 张哲瀚的妆发都做好了,一头墨黑色的发,两缕鬓发掩在脸侧,就那样自然地掀起眼帘望着龚俊。 龚俊被他这么一看突然脑子宕机,于是嘴里冒出了奇怪的答案,他说,啊我会,我会唱歌啊。 “真的?”张哲瀚很感兴趣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带着笑意,“唱给我听听吧。” 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粉丝弹幕劝他“龚俊别开腔”,可张哲瀚那双眼睛带着恳求望向他,他就有点迷糊了。 就好像中学时代总不忌惮大场面的他,站在大礼堂面对台下几千观众表演都不怯场,却于聚光灯打下那一刻不经意对上暗恋女孩儿的眼睛,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突然就碎掉,铅字变成一只只蝴蝶,撞进心脏,碰上脑袋,而后呼啦啦地飞走了。 龚俊硬着头皮唱完了一整段“爱你芜湖。” 二十八岁的成熟alpha,一米八六的大个子,却杵在那里尬成青春期限定的毛头小子。 张哲瀚没有打断他,只是一直忍着笑不说话。 “唱完了?”张哲瀚问,龚俊就点头。 那是龚俊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笑得那么开心,趴在桌子上一阵阵地颤。那人一身鸦青色戏服薄薄附在肩背上,蝴蝶骨撑出清冽漂亮的弧线,长发从肩头滑下去落在脸侧,仰起头来看自己时眼底还带着笑出的泪光。 “唱得挺好的。”张哲瀚正色道,“音准再加强一点就好了。” 龚俊说那张老师有空教我唱歌吧。 “行啊。”张哲瀚眼睛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那作为回报,你能教我什么呢?” 龚俊在脑子里想了很久什么是张哲瀚不会而他会的,周雨彤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他说我教你怎么演受。 “哦……”张哲瀚点点头,佯装不悦,“龚老师这是觉得我会演不好?” “不是不是我开玩……” “噗。”张哲瀚没绷住,笑了出来,抬眼静静看向龚俊,他说你相信我,我很专业,绝对没问题的。 龚俊看向那双星子般又柔又亮的眼睛。 虽然他还不太了解周子舒这个角色,但如果他是温客行,一定会对张哲瀚这样的周子舒动心。 张哲瀚甚至不需要学,也不需要演,他人在那里就自成氛围感。龚俊甚至想问他有没有意愿加入他A装O的队伍,张哲瀚身上那种微妙的吸引力着实天赋异禀。 “我相信你。”龚俊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人垂在肩侧的碎发。 03 不愧是Omega,这厨艺。 张哲瀚一口接一口喝着龚俊装在保温桶里带来的鸡汤,不忘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啊龚俊,你还有这一手。” “这算什么啊,横店这边做饭太不方便了,杀青之后你有空来我家,给你看看什么是满汉全席。”龚俊“啪”地甩开温客行的大纸扇,扑腾扑腾地给张哲瀚扇着风。 “可以了,我不能吃了,不然又得胖了。”张哲瀚意犹未尽,赶紧把桶盖扣死好让自己不要再想着吃。 “老张,你真的没必要,这都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了。”龚俊蹙着眉头,伸手去捏张哲瀚的面皮。 张哲瀚叹了口气,戳了戳龚俊的鼻子,他说我又不像你,五官量感都这么大,你看你这拔地而起的鼻子。 “稍微长点肉,我上镜就不好看了,不符合剧里的人设。” 龚俊看了眼张哲瀚清冽锋利的下颚线条,无奈地开始吃那人剩下的半桶鸡汤。 “我吃过的你还吃?”张哲瀚惊道。 “不然倒掉吗,老张,你真不懂节约。”龚俊瞪着一双大眼睛,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是说你想留着晚上接着吃?” “不是,我意思就是说,我吃过你再吃我不太好意思,早知道……” 龚俊转身把一直带着的青苹果扒拉出来,自己咬了一口又递给张哲瀚:“那这个我先吃你再吃,扯平了。” 张哲瀚笑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都被太阳晒热了。 龚俊工作团队那边批发了好几箱水果,张哲瀚减肥不怎么吃饭,那人每天上戏时就为他揣着个苹果过来。 龚俊真的是那种很典型的Omega,善良温柔贤惠还会照顾人。 张哲瀚看那人密匝匝的眼睫,又浓又密,在正午阳光的阴翳里往瓷白两颊投上鸦羽般的影。 太热了,好几缕长发黏在那人侧脸,龚俊一边忙着啃骨头一边让张哲瀚快给他扇扇。 张哲瀚只笑,说你喊我哥就给你扇。 “张哲瀚你没良心,我天天给你扇……”龚俊空出手来,笑着拿扇柄轻敲张哲瀚的头。 “扇扇扇,赶紧把你这油手擦擦。”张哲瀚嫌弃地躲过那人作势要抹在他脸上的手,“下一场我的戏,你要把我妆抹花了等着完吧你。” 龚俊没心没肺地晃晃脑袋,心安理得享受着张哲瀚的扇风服务继续啃起鸡腿来。那人长发从后颈侧滑到胸前,张哲瀚突然瞧见那人贴在颈后的信息素抑制贴被汗浸的翘起了一个角。 反正都是Omega,张哲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赶紧把龚俊的抑制贴熨平。 “片场这么多alpha你不知道?都二十八岁的人了能不能注意一点,万一……” 龚俊没吱声,只是抬着眼要笑不笑的看着张哲瀚。 张哲瀚这才想起来,在龚俊面前,自己也是个alpha。 一个alpha那么大喇喇地去摸Omega的后颈,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性骚扰。 “老张,你不对劲啊。” “我,我不是,你……”张哲瀚不爱脸红,可这种误解让他不由得耳廓发烫。 这个虚假的alpha身份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对任何一个合作过的Omega演员都未曾有过这样逾矩的举止,却在龚俊面前三番两次忘掉粉饰,想起最初的自己。 小时候还以Omega的身份生活着的自己,那个过于静秀单薄的少年,对谁都温柔真诚纯粹无比。儿时父母还未离异,也还没人会因为看不惯他的出众而心生妒意,也曾有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像个生来就该被宠着的Omega一般挥洒着孩子的任性,可那样的日子太短了,回忆起来不过短短一盏鼻息。 后来的青春期比起成长更像一场试炼,所有重担所有恶意都落到肩头来,把从前无论站坐都如竹般清直的少年压得跪倒在地。 他恨过自己这生来便被打上“孱弱”标签的身体,恨所有毫无缘由的排挤与欺凌。高中毕业后他便隐瞒Omega的身份,成天把后颈严严实实的藏在抑制贴下,随身的包里放着一管又一管抑制剂。 经纪人说张哲瀚真的傻,现在娱乐圈正是缺男Omega的时候,缺那种脆弱感和至纯至真的吸引力,他这个实打实的Omega却如此倔强,非要拖着比alpha弱许多的先天条件咬着牙去做所有alpha能做的事情。 “哥,你看我不是能做吗。”张哲瀚总是安慰经纪人,说alpha能做的我都能做到,你就是找几个alpha来跟我打架都没问题。 一路看着他走到这一步的人才知道,张哲瀚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多少倍的辛苦和努力。 张哲瀚努力了这么久,却在遇到龚俊之后,突然迷失了努力的意义。 那个比他小一岁半的男人,对他的好纯粹到不掺任何杂质,如挚友,如家人,如伴侣一般照顾他护着他。 张哲瀚有很多次想偷偷告诉龚俊其实他也是Omega,却总是开不了口。 他是不在乎与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可普世价值观里Omega最好的归宿就是alpha,他一个Omega又能为龚俊做些什么呢?连最基本的发情期都不能陪他度过。 Omega和Omega之间哪有结局,被龚俊误认为心怀不轨也好。 他想把这个谎藏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藏到他们入戏又出戏,藏到杀青之后的岁月。 人生海海,龚俊与他不过这一期一会,温柔终究会到期,和曾经拥有又失去过的那些情意毫无分别。 “对对对,我不对劲。”张哲瀚笑着去拍龚俊的脑袋,缓缓别过头去看窗外开得正好的茉莉花。 人有心若磐石无转移吗? 张哲瀚不知道。 他只知道藏到那时候,花自萎谢,落红入土,只等风起,又牵来下个春天。 04 “你有没有过喜欢上alpha的经历?” 龚俊躺在床上给同为alpha的兄弟挨个打电话做问卷调查。 多半都是直接否认,并对这个问题表示不可思议。 “龚俊,你又看上哪个alpha了?你好奇怪,Omega个个腰细腿长你不找天天找alpha。” “什么叫又?什么叫天天?我什么时候看上过别的alpha了?”龚俊皱着眉从床上坐起身来,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而且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你少来。”兄弟们一眼看穿他的把戏,在电话那头替那位被龚俊看上的alpha扼腕叹息,“人家好好一个alpha倒了什么霉啊,看你那脸你那能演的,估计真以为你是个Omega,好家伙,人家把你当Omega,你天天大半夜不睡觉琢磨要跟人家拼刺刀。” 龚俊直接把电话挂了,想了半天又给周雨彤打了一个。 “周姐。”哪怕周雨彤比自己还小两岁,龚俊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你喜欢过alpha不?” “干嘛?” “我有一个朋友……” “打住啊,我在片场忙得很,劝你有事说事。” “alpha和alpha在一起会有结局吗?你介意跟alpha在一起不?” “你和张哲瀚在一起会有结局吗,张哲瀚介意跟你在一起不。”周雨彤替他翻译了一遍,“你不是很牛吗,怎么还有这么点儿事绕半天的时候?” 龚俊挠挠头,他说我牛不起来了,我不得不放下身段了。 “你说我要不要和张哲瀚坦白我是alpha,还是继续用Omega演他。” “那要看他是像你这样的新时代alpha,还是那种非Omega不要的传统alpha了。” “那完了。”龚俊道,“他可铁血了,长得倒是清清秀秀,性格作风真的很刚,没见他夸我别的,只会夸我好看啊贤惠啊什么的。” “总不能让人家夸你唱歌好听吧。”周雨彤说:“两个alpha真不太能成,还是倆男alpha,到时候不在床上打起来就不错了,你能愿意给他睡?” 龚俊想了很久,他说只要他愿意跟我睡。 “卧槽。”周雨彤忍不住脱口而出,龚俊虽然看起来随遇而安,可alpha骨子该有的特点他一个不缺,只是那人擅长掩饰又懒得露出锋芒,觉得扮猪吃老虎挺快活。龚俊居然能答应为爱做0是周雨彤万万没想到的,她沉默半晌,缓缓道:“陷进去了啊。” “啊,算是吧。”龚俊躺回枕头上,酒店房间镜面的天顶映出自己茫然的脸。 恍惚间他又看见张哲瀚的笑脸,眼波流转,清丽与疏朗两种迥异的气质融在那一张笑脸里,那已不是温客行会为之心动的周子舒,他只想从镜头前把人抢走,告诉所有人那是属于龚俊的张哲瀚。 ——“陷进去了。” 杀青前夜,龚俊拉着张哲瀚喝酒去了。 龚俊酒量普通,本以为又要被十项全能的张哲瀚吊打,没想到却找到了这位铁血alpha的弱点——酒量差,太差了。 没喝两瓶就开始稀里糊涂的往龚俊身上靠,平时跟他话就不算少的人话匣子又扩大一倍,龚俊简直插不进嘴,吵到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往这边看,龚俊赶紧把那人的口罩帽子招呼上去怕被拍到影响不好。 那时候张哲瀚的头发还蓄着,到颈窝的长度,打着卷儿。 龚俊背着他回去,两人都穿着薄薄的T恤,夏夜的晚风温凉,钻不进两人紧贴着的后背与胸膛。 那人柔软的中长发一下下蹭在龚俊后颈,龚俊吸了口气,低声威胁背上的人停止职场性骚扰。 “哈哈哈哈哈……”张哲瀚笑得开心,伸手从背后去捏龚俊的耳朵:“不错,我们阿俊长大了。” 龚俊脚步顿了顿,张哲瀚从没这样喊过他,也极少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 “有时候,哎,我真的担心你,你这么傻……”张哲瀚的手耷拉在他肩头,又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环起来,“你这么傻,又这么好,我真怕你以后被哪个alpha骗走了……哎,会便宜哪个alpha呢……” 龚俊背着他只顾埋头踩青石板上的白月光,觉得张哲瀚太可爱,随口答道:“便宜你这个alpha。” “我啊。”张哲瀚把脑袋拱在龚俊颈侧,他说我哪能喜欢你。 龚俊心中一沉,佯装镇定问一句为什么。 那人却没再说了,倒是轻声哼起歌来。 竟是龚俊唱过的那个“爱你芜湖”。 “我好喜欢你,呜呼……” “爱你,呜呼……” 这么傻的歌,张哲瀚哼起来却格外动人,嗓音清亮,龚俊听在耳中却觉得心酸。 “又说不能喜欢我,又唱着喜欢我,张哲瀚。”他颠了颠背上的人,他说你可别折磨我了吧,切个歌吧。 背上的人安静了一会,说那我给您唱个戏吧。 龚俊就那么背着张哲瀚走过小巷长街,穿过酒店大堂走廊,在众多路人的侧目下任他放声唱完了一整折《苏三起解》。 05 张哲瀚躺在酒店大床上,唱完最后一句才后知后觉有点丢人般,抬手挡住被酒烧红的脸颊,叹了口气:“我教完了。” 龚俊坐到他身边去,笑道:“这是在教我唱戏啊,我可学不会。” “张老师只管教。”张哲瀚抬起手点他额头,“不管会。” “好了,轮到你教我了。” 龚俊俯身,任那人仰躺着,孩子一般纯真又温柔的眼神游走在自己眉眼,鼻尖,嘴角。指尖也随着轻轻划,像捕捉萤火虫的家猫。 “我教你什么?” “你之前答应我的,我教你唱,你就教我怎么演。” 龚俊垂眸去捋那人铺散开来的发,想说你演得很好了,我根本无法再多教你些什么,况且明天就杀青了。 我们已经不用再演了,张哲瀚。 他借灯火看那人挺直鼻梁,淡色的薄唇。 那双眼睛啊,龚俊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剧中人,怕再没有被这样温柔注视着的福分。 “温客行。” 张哲瀚轻声喊他。 “认错人了。”龚俊攥住那人停在自己眼尾的手指,他说我是龚俊。 “最后一次。”张哲瀚说话带着轻微的鼻音,带着点委屈,又有几分释然,他说教教我吧。 龚俊跪坐起身来,他说好。 “过来。” 张哲瀚撑起身子,向他挪过来。 “让我抱一下。” 他伸手将张哲瀚用力揉进了怀抱里。 那人本来就瘦,拍戏期间减肥又狠,这样抱在怀里只剩一把单薄骨架似的,龚俊突然觉得很心疼。 “你以后别再这么减了。”龚俊说:“干嘛要对自己那么狠。” “能少动就少动,你这膝盖的伤再不好好管管,到老了你腿就废了。” 喝醉酒的人只任他抱,任他叨,轻声问一句:“我现在该做什么?” 龚俊说,你抱着我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做。 “哦。”张哲瀚抬手环住龚俊的脖子,像是能感受到龚俊的不开心,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后背。 “你在房里烧香吗?”毫无征兆的一句。 “大半夜的我在房里烧什么香,我还求佛呢。” ——求佛让你喜欢上我,不知道管不管用。 龚俊伸手去抚那人后脑的发,他说你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其实脑子喝坏了也挺好的,这样的张哲瀚一点也不铁血了。 龚俊知道,张哲瀚从前过得挺苦的,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都逼得他暴风成长,逼得他像拼命三郎一般咬着牙往前跑。 他总是到真情流露的时候便嘴拙,说不出那些熨帖话。 但是却那样希望张哲瀚能找到一个会照顾人的,适合他的Omega,陪他好好走下去。 那张哲瀚乖乖的窝在龚俊怀里,任对方的手指从发间攀到后颈,又掠过下颚,最后停在唇畔。 龚俊倾身向前,一点,又一点,最后却只舍得珍重吻在那人仓皇闭上的眼睫。 杀青那天,张哲瀚是先他一步离开横店的。 龚俊笑着站在路边和剧组人员一起挥手送他,那人却似不忍再回头多望一眼,只垂眸快步进了车里。 “再见,老张。” 龚俊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想起昨夜那个静默无声的拥抱,想起那人泛红的眼眶,想起自己强忍住没落在唇上的亲吻。 没有趁人之危,龚俊你真是个正人君子。 他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没有趁人之危,龚俊你真他妈是个蠢货。 到那一刻,所有积攒在心中的不舍与眷恋才后知后觉的爆发出来。 龚俊迅速的转身往停车场走,视野一片模糊,让他甚至看不清路。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他无意识的唱出这一句,后面的词记不得。 哽在喉头的气息如未能开口的告白般,遗憾得咽不下,却再难能为续。 苏三又离了洪洞县。 吹散了那春天该有的桃花源。 07 “就这啊。” 老秦听龚俊说了半天,意犹未尽地问一声,没啦? 龚俊成天5G冲浪,什么微博老福特B站都常看,跟那些爱嗑CP的小女孩儿学了不少新词儿,他笑着说你懂什么,这叫BE美学,开放性结局,文学式留白。 “您甭跟我整这。”老秦捶他一把,“不是,最后两个人真没在一起?多没劲啊。咱来一段对抗时代偏见的AA恋岂不是更升华主题?” “那你自己续写去吧,以后要是拿这个拍电影记得付我点版权费啊。”龚俊坐在街边的花坛上,拍了拍他那从中学玩到现在的损友,老秦正好在北京做编导,龚俊跟他吃晚饭在大街上转着转着就开始说书。 “钱,你就知道钱。”老秦摇摇头,“什么alpha能受得了和你搭伙过日子,那个张什么瀚的幸好没被你钓上。” 龚俊语塞,他说你怎么还知道他名字,半晌才补一句不要把我的人跟我的故事对号入座。 “你那山河令最近不是火得很嘛,我老婆看,天天说你俩有多般配,你俩名字现在在家里可比我名字响亮。”老秦没好气的起身,说好嘛,我这就回去把你俩的故事跟她说说,让她死了这份你俩能成的心。 “咋回事儿俊子?我看你这脸色,就算我老婆死心了你好像也死不了心呢?”老秦看龚俊难得吃瘪的样子,乐呵呵的凑过来又被一锤揍开。 “我死心了。”龚俊道,“我想开了。” 后来再见到张哲瀚时,那人早已剪去一头长发,利落的板寸,清明的眼神,将周子舒这个角色生生从灵魂里剥去了似的。再也没有踟蹰推拉,独一份的温存柔软,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坦荡直率到可以称为钢铁直男的张哲瀚。 是早春三月的北京,张哲瀚主动约他吃饭,下午刚从上海飞过来的人第一时间就给龚俊打了电话。 明天他们有个双人采访,后天还有双人拍摄。 见面的机会很多,张哲瀚偏在刚到北京的这夜就约他一起。 龚俊想,他大概明白张哲瀚的意思。 分手都爱吃顿散伙饭,和尚出家要斩断青丝,这世间和情字有关的离别都矫情得很,但他没想到和张哲瀚这段不上不下的感情走到最后也需要一个仪式感来终结。 龚俊选了家他北京朋友一致好评的餐厅,保留着老北平特色,坐落的地点也不是人潮汹涌的市中心,而是郊区的胡同小巷。 龚俊把老秦的车开来,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在车里没怎么聊天,他偶尔偷看一眼张哲瀚,看那人带着蓝牙耳机听着歌半睡不睡的样子。 晚高峰的二环太堵,龚俊干脆熄火等着,副驾驶的那人浑然不觉,似已经睡着一般。龚俊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张哲瀚被昏黄路灯打亮的轮廓。那侧脸的曲线丝毫未变,只是一头柔软长发变成了硬朗短寸。龚俊想起网上那些小姑娘对张哲瀚现在的发型各种不满,哭着喊着要他留长发的样子。 其实于他来说,张哲瀚无论什么样的发型都没什么区别,张哲瀚还是那个张哲瀚,龚俊都觉得好看。 好看。 龚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举起手机悄悄拍下了那人安静睡着的侧脸。 唉。 他叹了口气,想把车窗打开吹吹风,想起张哲瀚身体不大好不能受冻,三月初的北京夜晚还冷得很,龚俊只能硬把这口气憋回心里。 他好像还是不舍得死心,却又不得不死心。 吃饭的时候,龚俊还是一直陷入在不知张哲瀚什么时候会和他提正事儿的不安中,一边嘴上挂着笑,一边滑着手机屏幕发泄负能量。 他把在车上偷拍的那张照片给周雨彤发了份,又给老秦发了份,只有这两人知道他和张哲瀚的事情。 他打字道。 ——爷的青春马上就要结束了。 周雨彤回复:“他这个板寸太有铁血alpha那味儿了,不过龚俊,别认输,明天你去剃光头,咱直接做战狼alpha。” 老秦回复:“One night in 北京,龚俊死了他的心。” 龚俊把这两人都拉黑了。 他的朋友们总觉得他在开玩笑,总觉得龚俊并没有多真心喜欢张哲瀚。 其实从前龚俊自己也觉得没到那么喜欢他。 像那书里写的一样——幸好,我还没到特别喜欢你。 在感情中保留着能随时抽身的余地是件好事。 龚俊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年少时也曾毫无保留的爱过别人,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渐渐到了快三十岁关卡的男人,已经很难再掏出十成十的真心去爱一个人。 演员这一行,假借别人的姓名体会过各种命运与情感,什么样的爱恨情仇都走一遍,龚俊觉得自己早就属于把爱情这两字放得很低的人,可能会有好感,但也都是转瞬即逝的。他爱笑,大大咧咧惯了,也逐渐能骗自己真的是个洒脱的人,得到也好,得不到也罢,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 他把适合张哲瀚口味的菜都推到那人面前,在心里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带张哲瀚去自己家里,为他做一顿饭。 还是有好多遗憾。 杀青之后,龚俊常常梦见张哲瀚。 大多数梦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那年夏天一起做过的蠢事聊过的傻话,一起靠在摇椅上互晃对方椅背,一起躺在花丛里打着滚晒太阳,一起走过的青石板街在月光下长了又长。 那短短的三个月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浮光掠影的一截,却好像跟那人在那江南小城过了书中人的一生。龚俊以为自己有多没心没肺,可梦境却提醒他把和张哲瀚的过去记得有多清楚。 还会有那种不再正人君子的梦,梦里张哲瀚不是和他一样的alpha,而是和他两情相悦的Omega。他开心的把人连抱带扛的偷回成都带给爸妈看,带到兄弟朋友面前炫耀,回家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再也不用在镜头面前藏着感情作隐晦,杀青前夜他的不甘和悔都在梦里一一赎回,缠着那人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索取,占有标记。 梦醒时掀开被子看自己那狼狈的样子,龚俊都觉得好笑。 把一床弄脏的被子胡乱踹下去,躺在床上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光熹微。 笑自己跟个青春期的臭小子似的,有贼心没贼胆。笑他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甚至自己,可睡着时潜意识还是会偷偷跑出来说出龚俊自己都不敢说的真话。 ——原来他真的爱过张哲瀚的,在那短短的三个月里。 ——而且从未放下过。 08 BGM:我落泪情绪零碎—周杰伦 张哲瀚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关于他喜欢过龚俊却只能喜欢到这里为止这件事情。 没有结果的事情本不必去说的,龚俊那样简单明朗的人,估计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对他有那样的心思,说出来的话该多尴尬。 张哲瀚是真的怕尴尬,可他知道自己就是那种非常轴的人,一件事必须耗到结尾,必须做到最绝。 在这过去的半年里,他也曾试着去忘记那人的一切,把在横店那三个月的照片视频删了,把蓄了很久的长发剪了,甚至把“龚俊”这两个字设置成了社交媒体的屏蔽词。 就在他自以为忘得差不多的时候,那曾一起拍过的剧却戏剧化地正好开播。无法规避的宣传期营业期,他的名字和他绑在一起,屏幕里播映着那年夏天的日日夜夜。 张哲瀚自以为比龚俊成熟,总仗着一岁半的年龄差距把龚俊当小屁孩,可再次相遇时小屁孩儿稳重内敛,乱了阵脚语无伦次的人却是他。 内里的情感太柔软易碎,想要好好藏起来,便只能在外头竖起尖利的刺来防卫,张哲瀚眼看着龚俊被他过激的话语怼得不知如何回应,一边觉得庆幸或许能将人推的远一点,一边又发觉自己变成了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他明明只希望龚俊开心快乐啊。 如何彻底消化一段感情? 在别人那里可能是沉默无声,而张哲瀚却明白自己只有把伤口剖出来才能完全愈合。 他都能猜到龚俊听了之后会作何反应,大概还是会笑吧,说原来自己魅力这么大。最好是那样,然后张哲瀚就能顺理成章的和他笑着闹着把这一篇揭过去,约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彼此身边不再改变。 “老张。”龚俊在他身后喊他名字,“你竞走呢,走这么快。” 张哲瀚回头看向路灯下追着他脚步的龚俊,那人没带围脖出来,冻的哈着气搓手。 张哲瀚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他,又被龚俊按回来胡乱围在脑袋上。 他们肩并肩走在老北京胡同里,新年过去才不久,各家各院门口都挂着红灯笼。有一户人家的灯笼被黄色灯穗缠住了,他俩跟小孩儿似的不约而同抬手去够去弄。龚俊先够到,垂眼看了看张哲瀚,张哲瀚无奈地摇摇头,就那么抬眼与龚俊对视着,没有说话。 朱红的灯盏笼着两个人,静默的天地间只有呼啸北风轻扣四合院门的声音,不远处有人踩着未清扫的积雪走过,老式自行车依旧是胡同里流行的代步工具,铁皮车铃清脆响着,便从夜的这头划到另一头。 是张哲瀚先动作的,缓缓抬手比了比自己和龚俊的身高差。 龚俊垂眸看着他笑,自然而然地说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句荒唐话——这是一米八的alpha张老师想泡我吗? 想来有些事或许真的从初见时便如命中注定一般写下了结局。 去年夏天张哲瀚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并未想过他们的后来会正印证了那句玩笑话。 ——他会真心喜欢上龚俊,会对龚俊念念不忘。 “龚俊……。” “老张,我跟你说个故事。” 他们几乎是同时放下灯笼走下台阶,同时开口。 “怎么了?” “你说吧。”张哲瀚耸了耸肩,他说我就喊你一声没别的。 那就再听最后一个故事吧,以喜欢你的名义。 “这个故事我前两天才说过一遍,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龚俊说话没有张哲瀚反应快,慢慢地,他一边说一边去踩路边的积雪,声音同踩雪声一般柔和清朗。 “我那个朋友啊,他喜欢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找我帮他想办法。”龚俊道,“老张,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你一看感情经验就比我丰富吧,你还问我。”张哲瀚道。 “没有。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表白,从来没有过。” “差不多得了啊龚俊,校草是吧,全校Omega跟你后边哭着追,你不负责告白只负责选妃是吧。” 龚俊笑起来,他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那个朋友和我一样,所以我们都想不出办法。 “你朋友很喜欢他?都我们这个年纪了还绞尽脑汁表白,挺浪漫啊。” “是啊,很喜欢他。说出来可能也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放下吧。” 张哲瀚问龚俊:“为什么要放下?” “因为那个人说,他不能喜欢他。”龚俊答道。 他说,你知道吗,我朋友是那种看起来特别没心没肺成天傻乐的那种人,我一直不信他会真心喜欢上谁,但他确实就遇上了,陷进去了。 他说,他活了也快三十岁了,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连骗自己都骗不过去的那种,可是怎么越喜欢一个人会越怂呢,连去鼓起勇气去争取这件事都要准备好久好久。 他说,有一次他喜欢的人喝醉了,他大半夜把人家一路背回去,人家当时就说了不喜欢他。 他说,我朋友当时真的特别难受,从来没在这方面这么明明白白吃过瘪,那晚他那么难受,却还是希望那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他好想背着他喜欢的人走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张哲瀚呼了一口气,看白雾里龚俊的面容渐渐模糊,又慢慢清晰浮现。 龚俊这次没有笑,只是认真的讲着他“那个朋友”。 “他问心有愧。”龚俊道。 张哲瀚抬眼细细看龚俊不笑时微微下垂的眉尾,他醉酒的那夜曾用指尖一遍遍描摹那弧线,足够刻进心里面。 “什么愧?”他轻声问。 “他喜欢的人是alpha,那种特别传统的alpha,喜欢Omega。” “而他骗了自己喜欢的人,为此一直隐瞒着真正的性别。” “其实他和他都是alpha。” 龚俊垂下眼睫,撕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抑制贴。 冷冽的檀香气味如风雪般袭来,同那总明朗笑着的龚俊大相径庭的信息素气味,却切切实实属于眼前这个不笑时看起来矜贵又疏离的男人。 “龚俊。”张哲瀚轻声喊他。 龚俊这才抬头看那人一双眼睛,里头盛满太多情绪,有震惊,有疑惑,更多情绪被泪光盖住叫人看不明白。 “你他妈……”张哲瀚咬着下唇克制着情绪,低下头迅速擦了下眼睛,他说你搞错了,全都错了。 “你的信息素,是檀香,对么。” 张哲瀚想起他喝醉酒那夜,趴在龚俊背上,窝在龚俊怀里,总闻到一阵礼佛时焚香的味道。他恍惚以为真的是焚香,却忘了alpha真正动情时的溢出信息素是抑制贴都抹不掉的气味。 “你能闻到?”龚俊怔在原地,他说你不是alpha吗,你怎么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谁跟你说我喜欢Omega的?”张哲瀚直直地看着龚俊的眼睛,只顾着继续说自己的,生怕只要停顿一秒就会失去坦白一切的勇气,他说我喜欢的那个人长的好看,个子很高,做菜好吃,明明比我还小一岁半,却总是那么照顾我对我那么好。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吗。” ——那一句。 ——我不能喜欢你。 喝醉酒的人红着眼睛咬着牙,才能逼自己挤出那一句。 他借喝醉的劲头赖在那人背上不下来,平日里怎么也叫不出口的那一声声“阿俊”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他想说“我的阿俊”,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这只是他的阿俊。 杀青那天,他那么潇洒的上了车,却又趴在车窗上像个傻子一样沉默看着那人候在原地的背影,后退,变小,直至再也看不到。 ——再见温客行,再见周子舒。 ——再见,龚俊。 ——龚俊。 张哲瀚缓缓扯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抑制贴,十年来,他从未在任何外人面前揭开这块小小的贴片。 清淡的茉莉花香融进冷风中,与檀香汇合在一起。 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也站在他午夜辗转反侧时想舍弃又舍不下的梦里,北风四起的冬夜,他却触到生平未见的蚀骨暖意。 因那人而滋生的滑稽无理情绪,怯懦怯惧心意,终于能铺成开来,以相爱的名义再续写下去。 “我能喜欢你了,龚俊。”张哲瀚说。 龚俊把他狠狠地拥进怀里,深深呼吸着对方的信息素,他红着眼眶,低声说一句,幸好。 幸好,龚俊特别喜欢张哲瀚。 幸好,张哲瀚也那么喜欢龚俊。 胡同上方雾蓝的夜空被交错的电线分割开来,昏黄灯火笼罩着一对相拥的人,有细密的雪花自万顷高空落下。 2020年,他和他并肩走过盛夏。 2021年,他和他相拥停驻晚冬。 “你在给谁发消息?”张哲瀚凑过去看龚俊的屏幕,萤蓝的屏幕映亮那人忍不住的笑意。 龚俊牵着他的手说:“给我一朋友,叫他老秦就行。” 张哲瀚指着龚俊发的消息不太理解的样子:“什么叫‘告诉你老婆她搞到真的了’?” “晚上回去我再教你。”龚俊笑得很开心,伸手呼噜呼噜张哲瀚的短发“我说教你上网哈哈哈,你这什么眼神啊张老师,你在想什么?” 张哲瀚“嘁”了一声,把那人冰冷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 “对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要是让你先表白,你会怎么说啊?”龚俊的话突然变得特别多,张哲瀚都接不及。 他说我小时候喜欢别的女孩子不敢说,就给她唱过一首歌,想说的话都在歌里了。 “什么歌啊?” “……周杰伦的,《开不了口》。” 龚俊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在雪地里滑倒,像一只兴奋过头快要拆家的二哈,他说张哲瀚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你也给我唱一首嘛。” 张哲瀚没好气的捶了他一把,说我早就给你唱过了。 想说的话都在歌里了,他早在醉酒那一夜就以自己的方式偷偷表白了。 “你说的难道是……”龚俊睁大了眼睛唱了起来,“我好喜欢你,呜呼……” 张哲瀚赶紧伸手捂住那人的嘴,他说你可千万别唱歌了吧。 龚俊笑着抓住张哲瀚的手,他说好,那我唱张老师教我的戏。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两人笑着闹着,路灯拉着并肩同行的背影,映在雪地里。 错位的人生终于在双向奔赴的爱意中走回正轨。 此后珍贵的茉莉开在每个夏天结尾,虔诚焚香绕它周围。 长夜散尽后自有春光万顷,岁岁复年年。 END “救命 一天肝了一万三千字 从早上九点写到现在 我无了 累到没废话可说 浪浪钉害人不浅 依旧是喜欢这个故事的话请多多评论我当做鼓励吧 都会认真看哒 !”